专访|国内外科研学术环境有何不同,看中南大学喻海良教授怎么说


喻海良老师

近日,中南大学机电工程学院升华学者计划特聘教授喻海良老师接受了材料人的专访,以下为采访内容:

材料人:当初喻老师基于什么考虑选择材料塑性加工这个研究方向?

喻老师:本科时,我是东北大学材料成型及塑性加工工程。后来保研到本校轧制技术及连轧自动化国家重点实验室。这个实验室主要是研究轧制成型、塑性加工这一领域,并且在当时是国内唯一一个以轧制为核心的国家重点实验室。我导师是这个国重的主任——刘相华教授,他的研究方向主要是轧制成型。研一的时候,做了两个关于塑性加工的项目后,我觉得自己对此非常感兴趣,就主动跟老师说想继续把这个方向一直做下去。一个是我发现塑性加工领域和其他材料研究领域一样,也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再者,塑性加工这一块毕业生在求职的时候相比其他材料专业具有很大的优势。

材料人:您在卧龙岗大学呆过五年多,您感觉国外做学术,做科研与国内有哪些差异?

喻老师:在澳大利亚时,我个人感觉就是老师相对数量较少,一个大的学院也就30来位老师。但是,我现在工作所在单位——中南机电学院,整个院有100多位老师。仅就学术成果而言来说,两边的学术成果数量是相当的。澳大利亚的绝大部分老师都会敬业地去研究学术,因为如果你仅仅教学而不去做科研的话,可能会面临失业或者说是被给予繁重的教学任务。一般来说,老师每年只要上两门课,时间分配方面如下:40%的时间用于教学,10%的时间用于管理,余下一大半的时间都要用来科研。倘若你不去做一些学术成果出来,那么又如何体现这50%的时间的价值?再一个,澳大利亚的老师全部都是年薪制,工资与论文数量、科研成果产出无关。而中南这边老师的基本工资是很低的,主要是靠绩效,而绩效和你的科研成果产出挂钩,这会促进一部分老师更加投入地去做科研。但是我了解到由于政策导向,也有很多人会把精力投向一些容易出绩效的方向上,而不是潜心地把一个方向做得更深入。国外的话,讲究一些原创性的工作,而国内主要是风险性小的工作。另外,澳大利亚那边我观察到博士生、博士后的数量比较多,而中南这边的话数量相对较少。这个可能一方面是由于国内的博士后薪水相对来说没有国外的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国内博士后的认可度相对比较低。我感觉这可能是国内高校在招聘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歧视了一些国内的博士生和博士后,导致一些优秀的博士、博后想法设法地去国外寻求工作的机会,而不是留在国内全心全意的找份工作。所以,你看现在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学院,有100多位老师,但是博士后的数量却可以用指头数的清,我觉得是很可悲的一点。在国外的话,科研工作并不是全部压在博士生的身上。对于博士生培养,主要是对学生进行一个系统的培训,从博士开题,到应该掌握哪些技能以及学术素质的培养,到写出研究报告或者学术论文,不是单一的去考量学术论文的数量,假若能写出一些好的研究报告也是可以的(比如横向课题)。在国内的话,一般是去定量地从学术论文角度去考量一个学生,能有几篇学术论文就可以毕业,就能获得多少奖学金,而不是去考量学生的真实贡献。有些学生会参与一些企业的课题,做了很多工作,但是这里头有可能没法体现出学术论文。我的感觉就是现阶段,国内想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由于政策的导向性很大并且政策的变化比较大。国外的话,这个体制已经很久了,比较稳定,新的一个教师只要去适应这个体制就好了,而在国内的话,今年是这个政策进来的,但是过了那么,比方说两个月,这个政策变了,所以有时候需要去调整一些东西,以前想做什么东西,可能之后会有一些变化。

材料人:您能简单描述一下卧龙岗大学在您的研究领域中的情况吗?

喻老师:我在澳大利亚卧龙岗大学时,主要是做轧制这一块。准确来说,是做特种轧制。我个人认为,传统的轧制属于一种夕阳产业,包括钢铁的轧制、热轧、室温轧制等,这些东西已经工业化几十年了,近些年来国内把轧制的冷却和轧后的冷却、轧制过程中晶粒的控制进行了优化。总体而言,这些工作是相当于是在打补丁,因为这些技术之前都有了。而我在澳大利亚的工作——深冷轧制技术,也就是我们把材料从室温降低到零下几百度,然后再进行变形,相对而言,这是一种新的技术,以前没有人研究过的。虽然说,深冷轧制技术推广的面还不是很广,但是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具有很多的挑战性,做出来了就是你的发现,而不是有意无意地去给别人打工。对于一个大学老师,应该要提出自己的研究体系,而不是别人提出一个思想,我们去想法设法地去证明这个思想,应该要提出一个想法然后去把它做深,然后在推广出来。在澳大利亚期间,我们提出了这个深冷轧制的理念和技术,建立了这个研究领域,然后我们围绕这些技术去开展一些工作研究,目前已有一些很好的导向作用。如果将来成功了,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专利,而不是成功了专利还是别人的。对于我个人来说,作为一个青年教师,我还有30年的科研生涯,前十年我主要是想开辟自己的小领域,然后再花10年把去把这个领域做深做透,然后再用十年去推广运用。这就是我的规划,每年都会做很多工作,但如果这些工作都是别人让你做的或者是你跟随别人去做的,倘若说别人已经换了个方向,在岔路口转了个弯,而你是后来进入这个领域,你可能还以为这个方向有前景一直朝前走。

材料人:您觉得您未来发展的侧重点会放在哪个或哪些方向上?

喻老师:一方面,我现在回到国内,我可能会把自己的研究方向做些微调,会适应国情,看看企业有什么需求,单位会有哪些重大科研,我会去参与这些课题。另一方面,我肯定还是会延续之前的研究方向,作为一个教授,还是要提出一个思想,而不是说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解决,并且将来通过一定的发展,我肯定还是要组建自己的团队,而团队的工作是要协调发展的,前沿方向的课题必须做,因为过20年后,当我走到某一个学术场合,当别人提起深冷轧制技术或者特种轧制技术,还能提到喻海良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会非常高兴的。现阶段,我并不会完全去附和学院领导的一些安排,如果这样去做的话,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了,过了很多年后,别人提起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我到底是做什么的了,这是一个很可悲的事情了。我会参与到学院的一些工作,但是不会把自己的“根”给丢了。我个人认为,学院引进一个教授,还是希望能开辟一个新的方向,而不是说这么大的一个学院十几年总是那么几个方向,或许随着某个行业的凋零,整个学院可能也就凋零了,还是希望能为学院引入一些生机活力。

材料人: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您课题组目前的科研工作和发展情况?

喻老师:我是16年11月来中南的,回国刚3个月的时间,中间还有一个春节,还谈不上拥有自己的课题组。前期的话,我主要把我之前的想法落到实处,进行一些课题申报,申请相关课题和科研经费。科研经费到位后,我打算招一个助研,然后要购置一些关键要用而学院没有的设备,我们国家重点实验室和轻合金研究院已经包含了我所需要的一些大型设备,我自己主要是先买一些小设备,比如低温成像仪、低温温度检测设备等。由于我到中南的时候,已错过了研究生招生的时期,所以预计明年要招几个研究生。另外的话,我要整理一下前期的研究结果和想法,方便后续工作的开展。

材料人:您觉得未来还有什么值得探索的问题?

喻老师:我在澳大利亚期间,主要是提出了一个方法(深冷轧制),并且验证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是制备的材料相对比较单一,主要是围绕铝材料进行加工制备的。这种深冷轧制的技术能否用于其它材料还值得探索,因为每种材料的塑性变形能力、加工方法是不一样的,应该尽可能探索更多的材料,去适应这个工艺。另外,在原有的深冷轧制技术的基础上,我想把深冷轧制技术和叠扎技术结合起来,去制备一些低熔点的新材料,包括Li等,将来可用于能源、化学催化、储能等领域。

材料人:能不能给提一下材料科研领域青年人才的一些建议或者意见。

喻老师:对于搞学术的青年人才,我第一个想说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完全的跟着别人走。很多年轻的博士生、博后的研究成果很多,但是这些成果一般都是老师安排的。刚起步阶段可以这样,但是从长远发展角度来看,一定要有自己的学术思想,能够去踏踏实实地去看一些学术论文,然后提炼出自己的可做的东西,然后可以写好基金申请书,可以把这些想法利用现有的设备做出一点成功。第二点,对于一个年轻的老师来说,到一个新的单位,要学会适应,尽可能利用单位现有的条件去开展工作,而不能够一味的埋怨(我的想法做不出来,这里缺乏哪些设备),就怕一直埋怨后,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出来。可以利用现有的条件先做出一部分结果,争取一些科研经费后或者利用其它的平台,自己创造条件去做余下的工作。第三个是要把自己放到国际平台上,时刻保持更大的科研动机,争取做一个国际的领域引导者,而不是某一个单位的引领者,促使自己不断提高学术水平,而不是满足现状。

后记:喻老师爱写博客,常在科学网上分享,感兴趣的话可以进入他的博客

本文由材料人线下交流组织材料人协会长沙分会刘沐(微信号:时光雕刻家)采访、易珂可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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